“不，不是‘你’。”来者点燃一根货真价实的冰雪茄——似乎还是巴西产的。这完全超出奢饰品的范畴；或者说，它已经成为一件彻头彻尾的文物，因为抽一根，少一根。

一开始，这从黑暗中闪现出的人影与那个人身形极为相似，所以洛错把他当成雷蒙；但细看之下，眉宇气度均有所不同。

“嗯。你不是雷蒙。”少年倒并非因为觉得雷蒙要找自己麻烦而有些错愕，实际上，是因为他身上的骇人伤势：一道裂痕从肩膀横贯而下，看似是被什么极为尖锐的利器直接竖切到盆骨，现在勉强依靠右手紧紧扣死躯干；不然的话，人们实在有理由相信，只要他微微松手，残破的躯干便会立即分成两半！正切到心脏的伤势。如果是一般人被砍上这样一刀，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当然不是我那个白痴哥哥。他原本号称天才的绝世无二智力，早就在那个小小的虚职上面消磨殆尽，现在，他只剩下昔日的那个头衔。”那人在潮湿而润滑青石小径缓缓踏步，鞋钉的声音略显寂寞的回荡在每一处黝黑的风口边缘上。

“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小子，别废话，听着，现在我打算给你一条活路，要么？”

“要。”洛不是傻子——现在除去这个选择以外，恐怕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就会立马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吧……况且，有什么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可能也完全不需要主动的配合就足以完成……卖自己这个面子，完全是一种走形式的样子啊……”

“很好。”来者对少年的爽快稍显意外，不过十分满意，“我叫雷塔尔。”

“雷塔尔先生……很…很高兴认识你。”嘴上是从未有过的结结巴巴，洛只感觉像被上万头凶残的荒野白狼紧紧盯住，无法呼吸。

尼玛！这是什么情况？！早就应该料到的！这个人和雷蒙长相极其相似，还有…“哥哥”这样的称谓…怎么都没有意识到？！前两天自己刚刚把这家伙的亲生儿子给手刃了啊…他打算怎么把我搞死？这样说来的话…自己送上门去，不知道会死得多惨……脑中全是乱七八糟的混乱思绪，额上布满黑线，少年不着痕迹的向后撤去半步。

“不要激动。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对于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平和而不带有任何生机与感情的声音。

“雷蒙居然把这小子当做上次事情的赔罪礼全部交由我来研究，哼哼，哥哥啊，你根本不知道，如果我的研究能够成功……这世界！这世界全部都将是我的！到那时，再把星跃门封死，轻而易举！我将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雷塔尔面部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但眼神中那闪烁不停的嗜血光芒，简直不属于任何理性尚存的人类！

“疯子！这家伙肯定是个疯子！杀子之仇，一句话带过…那么…我对他来说，应该具有何等的价值啊……”无需思考，洛立即得到不寒而栗的结论；再向那深渊般的空洞目光望去几眼，这个猜测更加肯定。

“废话不多说，记住，如果你能够好好配合，我们合作愉快的话，你一定会获得自由之身。但……如果你有什么非分之想的话……哼哼……虽然不是什么执法者，但以本尊九晶的实力，收拾你这中级别的小家伙…啧啧。自己再好好想通其中利弊，三天以后我就会把你接到我的居所。”说完，来者又再次缓缓踱步，就这样在远处一拐角，消失在少年的视野当中。

“三天……我还能做些什么有用的事情？”思维简直运转到极致，不难想象，落到这种科学狂人手中，下场或许比在这里死去还要悲惨万分！

但如果没猜错的话，刚刚如果态度强势，直接拒绝——那么等待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会湮灭！至于承诺，洛根本就没有报以任何打算，在地上城，一切只能靠自己！

倚靠在墙角，寂静的思考片刻后，一边传来响亮的呼噜声。已经无法用汗颜来形容内心的想法——这个时候…他居然…睡着了？！

“杰克？杰克？！”

回答少年的，还是呼噜。

“大概是为免除麻烦，刚刚那个疯子直接把他打晕了吧……”如此一想，倒也便释然。

缓缓地蹲下，洛逐个敲击砖墙，但每一个回答他的都是沉闷的哒哒声。“没戏啊，指望这种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剧情还不如跪下祈祷管用……”心烦气躁的趴在地面上，奋力捶打两下，但依旧没有解决办法。

“冷静！冷静……”随着呼噜声逐渐减小，最终消失，少年也不再强求，紧闭双眸，脑中闪过一幅幅场景。六识延展到极致，一点一丝的动静全都收入感官。

“嘶——”类似乎冷气循环管道泄漏，又似是幽深荒凉的峡谷风口或大或小的无数岩砾紧擦急速掠过气流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并不是很清晰。

洛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有些不敢确信。这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下。很远，很远。

摒除其他意识，仅仅留下听觉发挥到极致，响动变得更为清晰一些。

“呼——”那经由水泥——混凝土——地基——灰石土壤与砾岩从地底传出的，似是潮汐退却的声音，澎湃的自然之力，永无休止。

在至少300英尺深的地下。只有这么一个孤独声音传出，沉寂无数个纪元，包含着太多的秘密，等待某个人去揭开……

“嗡——”蜂鸣声送四面八方炸响，转而又变为低沉的音波，向脑海最深处传递！

如潮水般的大量信息疯狂涌入，根本来不及传递和分析，生硬的传输着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一枚卵，孵化，蜕变，杀戮，成长，衰老，叛变，被围剿——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一名浑身冒着七彩光芒的人类背后忽然生出四对翅膀，以梦幻的速度将他的胸口精准无比地贯穿，双臂扣紧一颗硕大的心脏！“噗通——”失去生机的尸体轰然坠地，仿佛身临其境，洛听到耳畔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欢呼声。最初听起来，那似乎是为英雄的胜利而庆祝，但仔细倾听，那笑声的最深处却包含着骨子里的暴虐，嗜血与疯狂！

之后——又是一幅画面，沉寂下去的巨大生物被拖拉践踏，最后深埋于地下。

再然后，嘈杂的声音销匿。一切又回归于无声与黑暗。

冰晶环绕着他右半边的躯体，而左边，鲜血仍在从无数年以前的伤口中缓缓淌落。

这只一条龙。纯正的龙。

尽管没有任何有关于他的实际记载，但少年只凭一眼便可以断定，那种霸道与孤独，以及自身的矛盾性，无不说明着他是绝无仅有的王。

精神侵染！

刚刚似乎达成某种条件，洛无意之间触碰到这头庞然大物残存的一点思维，汹涌的能量似是找到宣泄口，把几百年的混乱记忆强行融入少年的脑域当中。

现在，他知道。这下面埋着些什么了。

在五百英尺深的地下，一头成年巨龙，翼展百米，体重至少在地球旧世最重生物，座头鲸的百倍以上。

其名为，釉发拉狄。

似乎，已经失去心脏，但却又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正在苏醒！

海啸般的喘息，嘲讽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类的脆弱不堪。

“这才是个……大麻烦……”